
一直以来,在患者中间流传着这样一种说法:吃了抗抑郁药的人,情感会变得‘麻木’,虽然负面的情绪减少了,但是同时也失去了开心的感觉。在一些社交平台上,时不时还会有老患者用自己举例子,表示自己就是这种情况的‘受害者’。这让很多刚刚确诊情绪障碍的患者对药物治疗心存疑虑,甚至不敢开始抗抑郁治疗。那么,这种说法究竟是真的,还是一个‘都市传说’呢?
先说结果:
并没有确切证据能证明抗抑郁药会导致情感迟钝,从医学原理上也难以解释。一些‘过来人’所报告的主观感受很可能是他们的疾病治疗不完全所遗留的症状。
什么是情感迟钝?
情感迟钝(emotional blunting) 是一种精神医学症状,指对于客观情况的主观情感反应不足,乃至缺乏反应;后者也称为情感淡漠 (apathy) 。这种症状同时影响正性及负性情感。通俗点来说,就是开心、悲伤、愤怒等等各种情绪的强度都会减弱。患者感觉自己‘麻木了’,‘什么都不在乎了’。
抗抑郁药是通过使人‘麻木不仁’起效的吗?
关于抗抑郁药会带来情感迟钝的‘副作用’这一疑虑背后,其实很大一部分是对于抗抑郁药作用机制的不理解和偏见。一些人从这类药物中某几种的嗜睡副作用,甚至从抗精神病药的镇静作用推论,抗抑郁药之所以能减少患者的负性情绪,是因为它们‘抑制’了所有的情绪反应,甚至会把患者变得‘行尸走肉’一般。
幸好,这种担心其实是完全不必要的。目前临床应用的抗抑郁药主要包括5-羟色胺 (5-HT) 能、去甲肾上腺素 (NE) 能、多巴胺 (DA) 能、谷氨酸 (Glu) 能和褪黑素受体几种作用机制。这些神经递质及受体在我们的大脑内部互相影响,形成复杂的调节环路,但它们的主要作用可以简化概括为‘使人在遇到某种情况时产生适当的情绪反应’。情感障碍,比如抑郁发作的患者由于这些环路出现了异常,会表现为对快乐的事件缺少正性情绪(兴趣缺乏、快感缺失),同时对不愉快的事件,包括潜在的风险表现得特别敏感(情绪低落、焦虑担忧、负面思维、自我评价低、负罪感和社交敏感等)。而抗抑郁药所起的作用,就是将这些负责情绪的神经递质及受体的功能调节到尽可能接近健康人的水平。因此,在接受抗抑郁治疗后,患者的心情应该整体获得提振才对。
有研究能证实关于情感迟钝的说法吗?
还是先说结果:目前还没有。关于这方面的研究主要有以下几个局限性:首先,临床上报告情感迟钝的大多是接受抗抑郁治疗多年的患者,而相关研究设计基本都是(一个月之内的)短期用药;其次,我们还没有一种经过足够实践验证的评定工具,比如量表,来对情感迟钝的程度进行量化;另外,相关研究都没有排除在基线就存在情感迟钝症状的患者,而在后续的数据分析中的确会发现,基线存在情感迟钝的患者治疗后依然存在该症状的比例和严重程度,远远大于一开始没有报告这一症状的患者。最后,目前的证据难以解释情感迟钝产生的神经生物学和心理学机制。例如,英国剑桥大学2023年1月发表的论文提示,服用抗抑郁药21天之后,受试者的强化学习能力有所下降。研究者认为这有可能意味着受试者的正反馈心理机制(在这里可以理解为感受到快乐之后,继续从事带来快乐的活动的机制)受到了影响。这篇文章被认为在相关心理学研究中最具权威,但是,文中的假说不能解释情感迟钝患者获得乐趣的直接能力为何会受损。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会有许多患者抱怨情感迟钝?
细心的读者在读到上一段的时候可能就已经发现,许多情感障碍患者本身就存在情感迟钝。事实上,情感迟钝正是抑郁发作的伴随症状之一。相似的症状还包括注意力减退、动力缺乏等。同核心症状情绪低落、兴趣缺乏、快感缺失相比,它们更容易在诊断和治疗时被忽略。同时,临床上目前应用最广泛的选择性5-HT再摄取抑制剂(SSRI)类抗抑郁药由于主要作用于5-HT受体,对这类症状的改善效果相对较弱。这很可能是情感障碍患者经过长期治疗后报告情感迟钝的终极原因:在其它症状得到缓解之后,情感迟钝作为残留症状凸显出来。在这里说一点题外话:之前提到的情感淡漠其实也是精神分裂症患者常见且易被忽视的症状之一,而不是抗精神病药的副作用所致。
如何应对情感迟钝症状的残存?
对于使用SSRI类药物治疗后残留情感迟钝症状的患者,最有帮助的建议是加用或换用其它机制的抗抑郁药,尤其是NE能和DA能药物,例如度洛西汀、文拉法辛、安非他酮等。另外,也可以考虑小剂量抗精神病药作为增效剂。如果您需要调整用药,请您咨询您的精神心理科医生。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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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Goodwin GM, Price J, De Bodinat C, Laredo J. Emotional blunting with antidepressant treatments: a survey among depressed patients. J Affect Disord. (2017) 221:31–5. doi:10.1016/j.jad.2017.05.048
3.Read J, Cartwright C, Gibson K. Adverse emotional and interpersonal effects reported by 1829 New Zealanders while taking antidepressants. Psychiatry Res. (2014) 216:67–73. doi: 10.1016/j.psychres.2014.01.0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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